第四十三章烛龙睁目
夜宸心口如同被无形的利刃狠狠剜去了一块，苏前辈的身影竟与内心深处只留画面的母亲婢女身影逐渐重合……
苏前辈……引爆了冰魄玄关，与影盟大军……同归于尽。
那冰窟深处，是她残存的最后希望，是压制昆仑令反噬、参悟玄冰碑奥秘的唯一所在。
如今……一切都化作了那毁灭的白色洪流。
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深沉的绝望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夜宸。
她感觉到崩塌的昆仑山影，仿佛看到苏清瑶那单薄如雪的身影，在冰蓝剑光中化作永恒的冰尘。
“呃啊！！！”
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和灵魂撕裂般悸动的嘶吼，猛地将夜宸从悲怆中惊醒，她猛地回头。
只见担架上，一直昏迷不醒的凌霜，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，剧烈地抽搐着。
他双目圆睁，瞳孔深处不再是之前的赤红疯狂或深渊幽暗，而是一片混乱的冰蓝色，如同冻结的寒潭，深处却燃烧着两点近乎疯狂的、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芒。
脖颈上那幽蓝的霜纹锁链疯狂闪烁、收缩，勒得他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。
心口那片幽蓝的霜纹更是如同被点燃的冰焰，爆发出刺眼欲盲的蓝光。
一股狂暴、混乱、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阴寒能量，如同失控的冰风暴，在他体内疯狂冲撞。
“皇……陵……”凌霜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、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吼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决绝。
“前朝……皇陵！在……那里！”他挣扎着抬起手，颤抖的指尖死死指向西北昆仑山雪崩的方向，指向那烟尘弥漫中、若隐若现的巨大洞口。
夜宸瞳孔骤然收缩，前朝皇陵？！
昆仑雪崩之下……露出的……竟是前朝皇陵的入口？！
凌霜体内的霜纹诅咒……竟能感应到皇陵的存在？！这血脉的共鸣……究竟意味着什么？！
“师姐！凌霜师兄他……”弟子们看着凌霜痛苦扭曲的模样，焦急万分。
“你们回华山！守住山门！任何人不得擅离！”夜宸的声音斩钉截铁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她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，昆仑，必须立刻去昆仑，无论那里是苏前辈的埋骨之地，还是前朝皇陵的入口，那里……或许藏着压制诅咒、揭开一切真相的最后钥匙。
“可是师姐！你的伤……”弟子们看着夜宸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未干的血迹，担忧不已。
“无妨！”夜宸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内伤。
她不再多言，一把背起依旧在痛苦抽搐、冰蓝光芒闪烁的凌霜，用布带牢牢固定。
凌霜的身体如同冰雕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，每一次抽搐都带来巨大的力量，几乎要将她掀翻。
“等我回来！”夜宸最后看了一眼华山派驻地，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，随即转身，背着凌霜，如同背负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冰山，朝着西北昆仑的方向，发足狂奔。
千里奔袭，日夜兼程。
夜宸背着凌霜，在崎岖的山路和荒凉的戈壁上艰难穿行。
凌霜的状况时好时坏，心口的霜纹在远离华山后，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，悸动得更加剧烈。
冰蓝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，每一次爆发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狂暴的能量冲击。
夜宸不得不一次次强行压制，每一次压制都让她气血翻腾，内伤加剧，嘴角不断溢出鲜血。
半月之后，当巍峨连绵、却已面目全非的昆仑山脉出现在眼前时，夜宸已是强弩之末，脚步虚浮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。
玉虚峰下，景象骇人。
曾经高耸入云的雪峰，此刻如同被巨神之斧狠狠劈开。
巨大的山体崩塌，形成一片狼藉的冰雪废墟，断裂的冰川如同巨兽的残骸，散落在山谷之中。
厚厚的积雪混合着巨石、冰棱和……无数被冻结撕裂的影盟杀手尸体，形成一片惨白的死亡坟场！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、焦糊混合的恶臭。
夜宸背着凌霜，艰难地跋涉在深可及膝的冰雪废墟中。
凌霜的身体在靠近这片区域后，抽搐得更加剧烈，心口的霜纹蓝光几乎连成一片，口中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，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废墟深处。
终于，在崩塌的山体废墟最深处，一个巨大、幽深的洞口，如同巨兽张开的嘴，赫然出现在眼前。
洞口边缘，是人工开凿的巨大条石，覆盖着厚厚的冰层，但依旧能看清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和隐约的龙形图案。
一股古老、苍茫、混合着冰冷死寂的气息，从洞内汹涌而出。
甬道，被雪崩冲开的前朝皇陵甬道。
夜宸的心猛地一沉，她警惕地感知着四周，确认没有活人气息后，才背着凌霜，小心翼翼地踏入那幽深的洞口。
甬道内，一片漆黑。空气冰冷刺骨，带着浓重的尘土和腐朽的气息。脚下是厚厚的冰层和碎石，踩上去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。夜宸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，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。
甬道宽阔而深邃，两壁是光滑的黑色巨石砌成，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。冰霜之下，隐约可见雕刻着巨大的、盘绕的龙形浮雕。
龙身蜿蜒，龙爪狰狞，龙首高昂，怒目圆睁，虽被冰封，却依旧散发着磅礴的龙威和一种令人心悸的阴森气息。
越往里走，寒气越是恐怖。连呼出的气息都会瞬间冻结成冰粉。
夜宸不得不全力运转内力抵御，即便如此，也感觉血液都快要凝固。
背上的凌霜更是如同冰雕，心口的霜纹蓝光在甬道寒气的刺激下，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一些，如同回到了母体般蛰伏，但那冰蓝眼眸中的痛苦和一种被强烈吸引的茫然，却更加清晰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前方豁然开朗。
一个巨大无比、如同地下宫殿般的空间出现在眼前。
火折子的光芒无法照亮全貌，只能隐约看到高耸的穹顶，支撑穹顶的巨大蟠龙石柱，以及宫殿深处，那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。
一股更加古老、更加威严、也更加冰冷的死寂气息，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空间。
空气中那股腐朽的味道更加浓烈，还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和某种奇异药草的气息。
夜宸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。她背着凌霜，小心翼翼地踏入这巨大的地宫。脚下是巨大的、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板，覆盖着厚厚的冰层。
四周散落着一些巨大的、蒙尘的青铜器皿和石雕，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巨兽。
她的目光，瞬间被地宫最深处吸引。
那里，并非黑暗。
而是矗立着一尊巨大无比、几乎顶天立地的雕像。
一尊龙形雕像。
雕像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、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青铜色泽。
龙身盘绕，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，龙鳞片片分明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
龙爪锋利如钩，深深嵌入地宫的石板之中，龙首高昂，怒目圆睁，张开的巨口仿佛能吞噬星辰。
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那双龙目，并非镶嵌宝石，而是两颗巨大无比、呈现出一种深邃、仿佛能吸摄灵魂的黑色晶石。
晶石内部，似乎有某种液体在缓缓流动，散发着幽幽的、如同鬼火般的暗红色光芒。
烛龙，传说中掌管光明与黑暗、睁眼为昼、闭眼为夜的上古神兽。
一股源自洪荒的、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，从那巨大的青铜烛龙雕像上弥漫开来，笼罩着整个地宫。
夜宸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，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。
背上的凌霜更是身体猛地一僵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、如同野兽般的低吼。
心口那片幽蓝的霜纹骤然亮起，仿佛在与那龙目中的暗红光芒隐隐呼应。
“小心！”夜宸低喝一声，警惕地停下脚步。这雕像绝非死物，那龙目中的光芒带着一种活物的气息。
然而，
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，
异变陡生，
地宫深处，那尊巨大的青铜烛龙雕像，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。
不是整体的移动，而是那双巨大无比的、由黑色晶石构成的龙目。
嗡！！！
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，猛地在地宫中炸响。
紧接着。
那双深邃的黑色龙目之中，那缓缓流动的暗红色光芒骤然暴涨。
如同两颗被点燃的血色太阳。
刺眼的、如同鲜血般粘稠的暗红光芒，瞬间从那巨大的龙目中爆发出来，如同两道实质的血色光柱，撕裂了地宫的黑暗，直射向穹顶。
轰！！！
血色光柱狠狠撞击在地宫穹顶之上。
穹顶之上，镶嵌着的无数颗早已蒙尘的夜明珠，在血色光柱的照射下，竟瞬间亮了起来。
不是柔和的白光，而是散发出一种冰冷的、如同月光般的银色光芒。
无数颗被点亮的夜明珠，在穹顶之上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，瞬间排列、组合。
最终竟形成了一方巨大无比、清晰无比的印玺虚影。
那印玺四四方方，上盘五爪金龙，底座之上，两个古朴遒劲的篆字在银光中熠熠生辉，受命！
受命于天！既寿永昌！
传国玉玺虚影。
夜宸盯着穹顶之上那由夜明珠组成的、散发着冰冷银光的玉玺虚影，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惊悚，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。
传国玉玺！竟然被投射在这前朝皇陵的地宫之中？！这烛龙机关究竟是何人所设？！
龙目射玉玺光。
烛龙雕像那双爆发出血色光柱的龙目，在投射出玉玺虚影后，并未熄灭，那粘稠的暗红光芒，如同拥有生命般，缓缓转动，最终竟猛地聚焦。
聚焦在地宫入口处。
聚焦在刚刚踏入地宫、被这骇人景象惊得呆立当场的两道身影之上。
不，准确地说，是聚焦在夜宸背上那个痛苦抽搐、冰蓝光芒闪烁的身影，凌霜。
以及刚刚从甬道阴影中踉跄冲出、试图躲避那血色光柱的另一个身影。
是赵珩。
他竟然也在这里。
他脸色惨白如纸，毫无血色，左臂的伤口被厚厚的布条包裹，但依旧有暗金色的血迹渗出，散发着浓烈的金属恶臭。
他胸前的衣襟敞开，心口那片被金鳞覆盖纠缠的暗红龙形胎记，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。
他气息微弱，脚步虚浮，显然重伤未愈，是被影盟的人强行带来此地，此刻，他正惊恐地抬头，望向那投射而来的、粘稠如血的暗红光芒。
烛龙之目，玉玺之光，瞬间聚焦。
嗡！！！
一股无形的、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奇异波动，猛地从那聚焦的血色光芒中爆发出来，瞬间笼罩了凌霜和赵珩。
“呃啊！！！”
凌霜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，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，猛地弓起。
心口那片幽蓝的霜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蓝光，一股狂暴、混乱、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阴寒能量，如同失控的洪流，再次在他体内疯狂冲撞。
他冰蓝色的眼眸中，巨大的痛苦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、被彻底撕裂般的悸动，如同海啸般翻涌。
而赵珩。
在那粘稠如血的暗红光芒聚焦照射下。
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，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，他下意识地、惊恐地抬起手，试图遮挡那刺目的红光。
然而，
就在他抬手的瞬间。
夜宸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。
她死死地盯着赵珩的脸，盯着他那双在血色光芒聚焦下猛然睁大的眼睛。
赵珩的瞳孔在血色光芒的照射下竟然变了。
不再是正常的瞳孔。
而是重瞳，
他的每一只眼睛中都出现了两个瞳孔。
一大一小，小的瞳孔如同针尖，镶嵌在大的瞳孔之中，呈现出一种妖异的、如同蛇眼般的暗金色泽。
两个暗金色的重瞳，在粘稠的血色光芒映照下，如同深渊中睁开的恶魔之眼，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与非人气息。
光照赵珩现重瞳。
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手，瞬间扼住了夜宸的心脏。
她死死盯着赵珩眼中那妖异的暗金重瞳，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惊悚，瞬间将她彻底淹没。
重瞳，传说中帝王圣人之相？！不！这绝非圣人之相，这重瞳充满了妖邪之气，与那金鳞那胎记同源。
赵珩他究竟是什么东西？！
